说事儿(137)从容楚卤:在那遥远的小山村(连载五)
第十一章 稻谷不入仓,全部送公粮
队里今年早稻算是丰收了,平均亩产达450斤左右,24亩田收了约110担谷,因为备战备荒,大队在"双抢"刚完成时,就下达了送公粮的通知。
队上马上给每家发了两担稻谷,剩下的一粒不剩全送到公社粮站,听说还不够,公社派人过来清查。队上的谷仓自然是找不到一粒谷,又每户搜查,好在队长银哥有经验,早通知每家将谷藏在地窖里,每家仅剩米缸里一点点米。冬婶拉着来检查的公社干部一把鼻涕一把眼泪,哭得很伤心,公社干部见状也很为难,答应跟公社领导反应,给我们队一点返销粮。冬婶马上拉着队上的女人跟着检查干部去了公社,哭哭啼啼地给每家要回了100斤米的返销指标。
队上送公粮是全队出动,大人小孩都挑着箩筐,从窄窄的山路上挑到公路上,再由我家的土推车推到公社的粮站。烈日炎炎,公路上、山路上全是挑担送粮的人,粮站的工作人员可是鼻子朝天,极尽挑剔,一天收的粮食有限,很多生产队的人从上午排到下午都交不了,一到下午五点,工作人员下班,没有交完粮的社员就只能守着谷子露天过夜了。
好在我家曾是街上的人,爹与粮站的人熟悉,爹安排大哥排队,等队上的人一到,就很快交了粮,免了队上人的露宿之苦。
送完公粮后,队上人开会,队长银哥感慨地说,今年交公粮真顺利,不但少用了5天时间,还没受露宿之苦,给我家每天多记了5分工,别人都一致同意了。
下半年开学了,我又回到了小学,家里有了粮食,每天三餐都能吃个半饱,只是年纪实在太小,刚开学时,所有的字都不会写了,把江老师急得每天都将我留堂练字,天黑才放我走。好在二哥等我,不至于让我一个人摸黑走夜路,但功夫却辜负了苦心的老师,我的字从小学中学直到大学,一直没有练好,总是班里字写得最差的一个。参加工作后,不论是教书还是在工厂,我写的字总是难以见人。奇怪的是,在开始使用电脑不再需要写字时,我的字突然变好了。
二哥到底是在街上长大的,人也灵活,打架也有力,被江老安排为全校的红小兵大队长,我因为偷摘黄瓜被人抓到,在学校有点抬不起头来,也就没有什么同学跟我玩,好在有二哥在,也没有同学来欺负我。
因为是知识青年,小学毕业的大哥就是大队文化水平最高的人,在农闲时经常在大队帮忙,给大队和生产队的人念报纸、学文件、读最高或最新指示,俨然是一个不是大队干部的大队干部了。
转眼就到秋收了,因不需要插秧,我们的三秋假倒是过得比较舒服,除了割禾,摞禾梱,就是上山摘油茶籽。秋天的山上,各种野生的果子都成熟了,有毛栗,弥猴桃,冷饭团等等,我们小孩上山,油茶籽摘不了几个,背萎里都是那些野生果子。
秋收刚过,我家平淡的农村生活却翻起了滔天波澜。
第十二章 不忘阶级苦,批斗变常事
昏黄的灯光下,生产队上开起了批斗会。批斗的对象是我爹和大哥,罪名:没有罪名。
秋收过后,适逢征兵,这在当时是一件非常光宗耀袓的大事,记得五队有位解放军战士回家探亲时,学校还请过来作个报告,讲述他在部队的生活,当讲到餐餐大米饭,馒头管饱,间或还有肥肉吃时,我们这帮小学生羡慕得不得了,有的口水都流得老长老长,恨不得立马长大,去参军保卫祖国,当个光荣的解放军战士。
毛主席语录 :没有文化的军队,是愚蠢的军队,愚蠢的军队是不可能战胜敌人的。
为了贯彻落实这样的指示方针,这年参军的对象基本上都是街上的下乡知青,要把有知识的青年送到军队这个大熔炉里锻炼。能更好地掌握新式武器,更好地保卫祖国。
大哥当时不满十六岁,不够年龄,但来招兵的解放军见过后,说是个好苗子,要破格招收。爹和娘虽然有点舍不得,但还是非常高兴,毕竟入伍就能脱离农村,知青退伍后还会安排工作。
体检过后是政审,我家解放时划的成分是贫民,相当于农村的贫农,是差不多最好的成分,应该是没有问题的,大队生产队的人也很高兴,看到我家的人非常热情,冬婶还拉着大哥的手说:星伢子在部队好好干,争取当上干部,当上干部后,我让二芳不读书了,嫁给你当老婆。
然而天有不测风云,最不应该出问题的政审还是出了问题,爹的干爹,我们的干爷爷被查出是个历史反革命。
原来,爹不是在当地出生的。爹出生在县东部,当年黄公略起义的安定镇,在五岁时,亲爷爷跟着族侄傅秋涛将军闹农军被害(到现在也不知他到底是因何而死,我家也不是烈士家属),奶奶带着爹改嫁西江一个乡绅,本已改姓,后来宗族来人不同意,又改回了原来的姓氏。
干爷爷好象当过民国时的乡长,带领“挨户团”剿过匪,并亲自枪毙过两个危害乡里的匪徒,解放时,本来要被镇压,因他当时资助过坚持在当地的新四军游击队,加之当地乡民作保,留了一条命,划为反革命分子在当地监督改造。
作为一个历史反革命的孙子,当然是不可混进革命队伍的,虽然我爹在申诉,在改回本姓后,已离开了干爹的家,并且亲生父亲可能是革命战士,请求公社再调查。当时社调不比现在,一个电话或上网就能查清楚,但入伍的时间已经过了。大哥参军的事也就泡汤了。
成分的事还没查清楚,大队上已不让大哥去大队部了,二哥的红小兵大队长也没有了,同学们当面骂我们是反革命分子。
队长银哥怕得要命,让自己的儿子监督我和二哥,队上的人轮流在我家门前放哨站岗,生怕我家的人破坏生产。每天晚上开批判会,队长自己不识字,还要大哥带着先读毛主席语录,并把他们自己想好的大字报让大哥写出来贴在墙上。
队上的人虽然批不出什么道道,但实际行动还是够狠的,首先没收了我家后山的菜地和柴山,另分了很偏僻的地方给我家,又将大哥的工分降了,并且扣了公社补的我家上半年的口粮指标。冬婶再也不说要将二芳姐嫁给大哥的话了,并不许其他的小孩跟我们兄弟玩了。望贤叔也不来串门蹭爹的水烟筒了。
好在不久后公社的社调结论来了,我亲爷爷家是贫农,至于死因查不到证据,虽然干爷爷是历史反革命,但我爹没跟他姓,也没跟他生活,所以保留我家的贫民成分。但还是因为奶奶是反革命分子的老婆,我们家的人不能提干,参军。其余方面可当贫农对待。
虽然社调的结论来了,队上收回的柴山和菜地并没有还回来,大哥的工分也没涨上来。爹去了大队和公社反应情况,公社说,虽然我家成分没变,但奶奶还是反革命家属,因此已做的处分不可能撤销。因爹曾经在公社食堂做过饭,与书记熟悉,爹找到书记,好说歹说,总算把公社补助的上半年口粮指标要了回来。
一年做到头,寒冬腊月在完成公社修整河道的任务后,生产队开始年终决算了。
谁知因这次年终决算,导致我家与生产队彻底决裂,冒着风雪,踏上飘零之路。
聆听良知,坦鸣心声。我手写我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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